第25章(2 / 2)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拥抱,唯二的肢体接触大概就是母亲每次打他和他帮母亲擦药的时候了。很多时候风默自己都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他妈妈当成上辈子唯一的执念,直到真正死了的时候才选择放弃,大概是因为充斥着灰暗孤独的童年里,她是唯一的亲人吧,哪怕那些痛苦几乎都是她带来的。然而等他意识到自己走错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像拥抱和亲吻这样表达亲昵的方式,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所以枫无凛每次抱他的时候,风默都下意识觉得高兴又新奇,他喜欢一切让人觉得温暖的东西。

那种情绪非常和缓轻松,暖洋洋的,跟他以往经历过的情绪都不一样。他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对他的在乎,这是风默没有体验过的,所以愈发珍惜。

然而对于朋友来说,那样的拥抱却是过分亲昵了点,它完全超出了朋友之间应有的界限,甚至已经变成了暧昧,然而两个人对此都没有任何反应。

风默是压根没经历过不懂,枫无凛则是明知故犯,这样逾越的举动才是他想要的,何乐而不为?

对于枫无凛来说,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他想要的很多,多到如果现在的阿默知道了都可能觉得窒息和压抑,却没有任何想要收手的欲望。他想教给风默的事情,没人能阻止。

“阿默,你知道两个最亲近的人之间,喜欢做什么吗?”

安静的书房里突然响起一个声线低沉优美的男声,却毫无突兀的感觉。

风默正趴在枫无凛肩膀上闭目养神,闻言怔了怔,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直起身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原本是被枫无凛抱着侧坐在对方腿上的,后来猝不及防耳朵被含着吻了好几次才捂着通红的耳朵要求换个姿势,打了长长的一段话讨价还价半天才让枫无凛勉强答应,于是就变成他搂着青年的脖子趴在对方肩膀上睡觉的样子。

枫无凛问的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最亲近的人……是亲近到什么程度?是单方面觉得亲近还是双方关系就很好?要说只是单方面的话,那大概就是平和地面对面坐着交流吧,起码前世他对他妈妈最想要的亲近方式就是这样的。

漂浮的手机屏幕上备忘录已经被打开,慢慢显出一句话:“很开心地坐在一起聊天吧,不管聊什么。”

枫无凛看着屏幕挑了挑眉,他抬手摸了摸风默的后脑勺,掌下的黑发触感温凉细软,勾起一绺夹在指间绕了一圈,缓缓摩挲着,又松开手指,手掌往下轻轻捏住风默的后颈,感受着掌下细腻的皮肤,微微闭了闭深蓝的眼睛,“聊天是吗?这么说来,阿默心里果然有一个最亲近的人,是谁?”

风默身体微微一僵,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他看了一眼枫无凛平静又认真的神情,低头抿紧唇瓣,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此刻更苍白了一点,他嘴唇开开合合,却无力地发现自己又发不出声音了,满心的愧疚和难过甚至让他忘记了他说话枫无凛根本听不到、完全没必要开口说的事实。

枫无凛一只手搂着风默,一只手放在对方后颈上,男孩的僵硬和颤抖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他俯身更加凑近风默,将人完完全全揽进怀里抱紧,大手一下一下地拍抚风默的脊背,微一侧头,薄唇轻轻在男孩的脖子上印了个炽热的吻,他低声道:“没什么好顾忌的,阿默,虽然你的事我基本都从那本日记里知道了,但有些问题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回答我,我想了解你。”

事实上,枫无凛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的家族权力争夺和厮杀磨练了他的心性和意志,整个人的气势也更为凌厉,但他面对风默的时候是截然相反的,并没有给对方任何压力,平和深沉得甚至不像他。

青年的安抚对风默来说总是很有效果的,在最初的茫然失措之后,风默平静了下来,他推了推枫无凛让对方稍微退开一点,拿回桌上的手机打字:“对不起,之前对你隐瞒了那么多事情,我知道那对你很不公平,对不起。”

那些事情他和原本的风莫都一清二楚,却只有枫无凛被蒙在鼓里,毫无准备地就得面对他突然消失的事实,这件事伤害得最深的其实是枫无凛。风默从头到尾都为此觉得无比内疚和难过,他很清楚被人放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有什么,”枫无凛看着手机屏幕低低笑了一声,他捏了捏风默的脖子,眸色有些暗沉,“没守住阿默是我的失误,不是你的问题,阿默,你永远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但是,有什么事你得跟我说知道吗?不管是什么,只要跟你有关的,我都要知道。”

“不止是这个。”风默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随即意识到枫无凛看不见他,他抬手捂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把手放回手机上,“我有病,除了社交障碍,还有个依赖型人格障碍,我的人格、思考方式处事态度,跟你们不一样。”

风默握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明明白白地把自己的缺陷告诉别人,“你说的最亲近的人,以前是我妈妈,我从小就知道我必须靠着别人才能活下去,不是说生活上需要别人帮助,是说我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作为信念支撑,我就活不下去。

其实妈妈一点也不愿意我把她当成执念,她不爱我爸爸,同样的也不爱我。可是我总在坚持,坚持要找到她。

我知道我是很自私的人,认定了一个人我就不会放弃,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愿意接受。医生其实想过很多方法试图让我放弃我妈妈,因为她去世之后我基本就不想活着了,我知道这很不正常,但是我没有办法。

我只知道除非我死了,我才可能彻底放下她,所以上辈子我放弃了最后一次手术,除了确实已经治不了这个原因,主要也是我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太痛苦了,我想放弃她。”

风默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漆黑的眼睛里满溢的全是痛苦,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平静得仿佛他只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曾经也想独立生活不把任何人当作自己生命的支撑点,但日益加重的执念根本由不得他改变自己的想法。

很多时候明知道不对还无法控制,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离死亡越来越近,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差点把他逼疯。

其他人或许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这一类人的思维,不明白为何一定要靠着另一个人才能活下去,然而只有真正身处其中对他们病情极为了解的医生才明白患上这种病的人有多无奈和痛苦。

谁不想拥有独立的思维自由地活着?谁愿意一辈子都活在那种无法自控的依恋里挣扎?要是有选择的余地,风默上辈子也不至于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死去。

但是对于风默来说,那些事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他在放弃把母亲当成执念、也就是死亡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学着对所有过往释怀,不再执着于那种痛苦,而这样的解脱也确实有效,哪怕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但已经开始学着放下。

枫无凛的出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给了风默第二次生命。无论他重生多少次,无论他在哪个世界,没有依靠,他就会死,这种病态的思维模式早已在他的思想里根深蒂固,没有拔除的可能。

这样的他,把枫无凛当成救命稻草,不愿意放弃,根本就是对枫无凛最大的不公平和欺骗。

与其说风默需要一个唯一的朋友,倒不如说他需要一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

“枫无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说实话,我母亲去世了,我活不下去,来到这里后,我一开始也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活着,所以你出现之后,”风默低下头闭了闭眼,又继续写,“我需要一个活下去的信念,你就是那个信念。对不起,一直都没跟你说清楚,我很清楚我这样不对,就是忍不住,对不起。”

枫无凛从风默开始写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脸上就没有了笑容,只是沉默地看着一个个字在屏幕上出现,直到完全停止,他整个人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眸色黝黑,灯光打在他绷紧的侧脸上,竟显出一种诡谲邪气的阴郁和俊美,顿了好半天才低声开口:“阿默,你是说,你这辈子……要是没了我,就活不下去?”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可以说是在自言自语,“你来到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我,而是对你很好的方小乔,但阿默没有选择她,为什么?”

“她想喜欢的人,不是我,是风莫。他们眼里看到的,是风莫,不是风默。”风默无力地垂下头,不去看枫无凛的眼睛,老老实实回答:“只有你看见了我。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对不起。”

枫无凛却没有如男孩想的那样当场就发火,事实上,他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当场就要了风默,克制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把风默狠狠搂进怀里,用力得恨不能直接把男孩揉进身体里。

耳边传来枫无凛压抑的低笑,那声音及其沙哑低沉,却笑得风默整个人都慌了,他茫然地回抱住对方,身体被勒得发疼。随即又被松开一点,下巴被青年捏住抬起,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堵住了唇。

唇瓣被技巧性地含住反复啃咬吮吻,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吮吸舔舐,那蛮横的力道仿佛要把他吞下去一般带着疯狂的独占欲和控制欲,粘腻地纠缠厮磨亲得他甚至有些吃痛。

风默无措地挣了挣试图避开枫无凛的唇,却被紧紧地禁锢在对方怀里退无可退,青年肌肉紧绷全身火烫,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他刚刚挣扎着把头撇开一点,枫无凛又专制强横地追过来继续舔吻,完全不给人退缩的机会。

随即牙关被轻易撬开,霸道的唇舌如入无人之境一寸寸侵犯他嘴里的每个角落,舌尖被火烫的舌卷住吮吻,又被抵住舌根舔舐,风默脸憋得通红,一只手揪紧枫无凛的衬衫,无力地仰头承受着,口中敏感之处被一一占据,舌头被吮得发麻,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一吻毕,枫无凛稍稍退开一点,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的躁动,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吻了吻男孩的鼻尖,拇指摩挲着对方有些发烫的脸颊,随即意识到风默还是呆愣愣地一动不动,也不呼吸,顿时哭笑不得地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脸让他回神,声音嘶哑地开口:“笨蛋,快呼吸,想憋死吗?”

明明是责备的话语,语气却透露出截然相反的亲昵和温柔。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疯了,明明看不见风默,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吻下去,根本没法去注意别的,只想永远把对方捏在手心里哪也不让去,长长久久地绑在身边只看得见自己就行。

或许在阿默懵懵懂懂地告诉自己没了他就没法活下去的那一刻,不管是因为心理疾病还是因为感情倾向,他都不可能再放手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