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明显没剥过核桃,手上生,劲用狠了,指尖发红,痛得放在嘴边吹。
“这核桃不是用剥的,是用砸的,你放着我来吧。”小黄见状从袖里掏出个小榔头,又把剥好的瓜子仁堆到男子面前,“你吃这个吧。”
男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枚瓜子仁。
“多拿点,抓一把放嘴里。”
男子照做了,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好吃吗?香吗?”
“嗯。”男子重重地点了下头,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小黄看得怔了一下,她垂头,砸开一只山核桃递过去,“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就是应该怎么称呼你。”
男子摇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人称呼我。”
“你对从前的事还有印象吗?比如你是何方人士?家中都有谁?”
“从前?”男子皱眉,“‘从前'是什么时候?”
“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你幼时。”
男子道:“我自幼便在这儿了。”
“那是谁教你说话的?”
“山里的鸟雀,树灵,我听他们说的。”
小黄暗忖,能听懂鸟雀、树灵对话,确实是山灵作为,而且眼前的男子脑袋颇灵光,交谈起来口齿也清晰,只是很多事物不知道,这么一看,倒像是灵智未开的样子。
灵智未开的山灵么,也不少见。
只是这样修成人形,又生得这般好看的,挺少见。
“咳,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为你取一个可好?”
“好。”
见男子答应了,小黄便沉下心来认真考虑了一下。
她自己在名字上吃了亏,平日里自报家门都羞耻,断不能让别人步她后尘。
是以思前想后,小黄用指甲叩叩桌子,沉声道:“既然此地名为‘旸谷',你我又有缘在此相逢,不如就借地名一用,为你取名‘旸谷'可好?”
“好。”旸谷得了名字,笑得眉眼弯弯。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小黄,“你叫我旸谷,我叫你什么?”
“我么……”小黄挠了两下桌子,还是羞于启齿,“你就叫我师姐好了。”
“嗯。”旸谷乖巧点头,唤她,“师姐。”
***
小黄近来在煦晨宫的日程忒繁忙了些,除却每日点卯上工,她都两脚生风闪得不知何处,连同极容说好的九重天一日游都被一拖再拖。
极风同极容想说她,却找不到理由,小黄这些日子的工作都做得极妥当,因此空余时间供她自由支配,似乎无可厚非。
极焕倒不是这样想的。他同小黄一块长大,把这小妮子的心思揣测得一清二楚,动动手指他就知道她是渴了还是饿了,因此他觉得小黄闹这么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必定是藏了什么猫腻。是以,他趁小黄不备时,偷偷跟踪了她三次。
第一次,他见着小黄下凡,去坚果铺子,称瓜子核桃花生米各二斤;去烙饼铺子,称烙饼一斤;去宽粉铺子,买了两碗多加辣油和醋的宽粉;又去食玩店里,称松子糖麦芽糖话梅脯各半斤……极焕琢磨,大哥宫里的东西,究竟是有多难吃。
第二次,他见着小黄下凡,依旧是来买吃的,只不过这次路过杂货摊时,多买了一支做工颇为精致的万花筒。极焕嘲笑,长这么大了,还喜欢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第三次,他见着小黄下凡,原本以为又是来买吃的,岂料小黄这次换了身男装扮相,乌发束带,玉面青衫,很是清俊儒雅。男装扮相的小黄于街市上左右看过后,走进一家成衣店。极焕因为不能挨得太近,怕叫小黄觉察到他气泽,只能在店外候着,远远地,他望见小黄手里拿了件男子的成衣。
极焕的脑袋里“轰”一声炸开了。
虽隔得远,但他看小黄手中衣裳袖长腿长,绝不是他妹子的尺寸。
这是在给哪个野男人买衣服?!
极焕心中痛极,未曾想小黄只不过上九重天来短短数月,竟已同他人看对眼了!又想,自家妹子向来生得标致,性格虽则鲁莽些倒也讨喜,受到他人青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只不过旁人瞧上自家妹子是一码事,自家妹子瞧上旁人又是一码事,这就好比别家猪来拱自家白菜和自家白菜主动献身让别家猪拱,是完完全全不可相提并论的!小黄这会子都已经来给对方买衣裳了,两人势必已经牵过手,搂过腰,到交换情物的阶段了!
一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的,极焕就胸闷有如千斤压。
怪不得小黄近来都神神秘秘的,原来是会情郎去了。这情郎是谁,自己一定要给他揪出来,上查他祖宗十八代,下查他街坊邻里新朋旧友,是个品行优良的正人君子也就罢了,若是专门玩弄少女心的花花公子,就别怪他极家老五下手不留情面!
带着满满的杀气,极焕跟上了从成衣店里出来的小黄。
***
小黄是在走过第二道岔路口时发现她被人跟踪的。
对方在四周施了仙障,试图隐掉气泽,但仍有一丝丝流露出来。
小黄对着空气嗅了嗅。
直觉告诉她,跟踪她的人是一位不怀好意的仙寮。
嗅觉告诉她,跟踪她的人是她五哥极焕。
幸亏是她五哥极焕,若换作别的哥哥来跟,她势必发现不了。也就极焕,玄术一课同她修得半斤八两。记得有次她生病,玄术课业是长她二万岁,正在修高级玄术课的极焕代做的,那次试卷发下来,一直保持着六十分的小黄破天荒得了一次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