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是?”
她竟问他是谁!
男子原本就阴沉的面色立刻变得更为可怖,他的薄唇紧抿着,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表现。
有人笑道:“孙老,您方才还说这小姑子见识不输男儿,怎地现在就连桓六郎都不认识了?”
“原来是六郎。”玉润笑盈盈的将他的话接过,轻笑道:“自八岁后已多年无人叫我阿玉,一时不察,六郎莫怪。”
言下之意就是,我跟你不熟,别跟我套近乎!
众人看向桓玄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深意。
饶是桓玄肤色偏暗,此刻却也有些微红,他皱眉凝视着屏风后的玉润,心中大惑。
这小姑子,明明早先见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他父亲病逝,她不仅柔声安慰加以开导,还说会替自己周旋,避免桓郗两家交恶。
曾经她看着自己的眸光是欣赏中带着倾慕的。
可是现在……她竟是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了。
是自己想多了,还是人心善变?
桓玄心中虽然有气,但是迷惑却更深。
玉润才不管他是怎样想的,她此番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想问清楚孙老何时要这曲谱,二则是想看看那找回了“未婚妻”的孙谦之,可谁知道她坐了许久,都不见孙谦之的影子,孙老也罢,宾客也罢,都似乎是约好了一般,对他闭口不提。
玉润无法,只得说完了曲谱的事告退。
从始至终,桓玄的视线都黏在她的身上,直到聘婷背影消失在大门外。
一进马车,石氏女立刻飘了进来,惴惴不安的问向玉润:“女郎,孙老他为何要提早动身,谦之呢,怎地不见他?”
方才自己在宴会上的时候,石氏女就已经去孙府中走了一圈,只是没想到竟然没有任何收获。
玉润暗自叹息,在颠簸中斟酌着是否要同石氏女讲那“失而复得”的故事。
却是还不等她开口,石氏女突然说道:“女郎,好似有人跟着我们。”
“有人跟着我们?”玉润皱眉,下意识的嫌弃车帘向外头望去,然而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石氏女笑道:“跟着我们那人是高手,因着我成了鬼魂,所以视力和听力都似乎比从前强了百倍,听他的呼吸声自然要比你真切许多。”
没想到成了鬼魂还有这样的变化,玉润暗暗惊讶,想到初见阿绝时他说自己夜视很好,可见所言不虚。
“那你可能判断出这人的来路?”
石氏女摇头,却又十分肯定的回答:“这人是出了孙府才跟上的。”
是孙老派来跟着她的人?
不会,孙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更何况也没有必要派人跟着自己。
如此说来,最喜欢用这样阴险手段的,非那人莫属!
思及至此,玉润冷笑,派人跟着自己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趁机将他掳走?
前世桓玄对她那变|态的执着她是见识过的,起初她还以为是爱,可是现实无情的幻灭了她那可笑的想法。
若是真的爱,怎么忍心设计她去做别人的玩物?怎么舍得逼得她走投无路?!
她巴巴的捧着一颗真心献给那人,不要也就罢了,居然还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再踩上两脚。
玉润越想越觉得可笑,以至于面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
“女郎?你怎么了?”石氏女大为不解,她虽身为女子,却因着是嫡系的独苗,从小跟在族长身边假充男儿教养,形形色色也多少都有接触,却是头一回碰上玉润这样的。
前一刻还谈笑自如淡定从容,转眼就变得阴郁沉闷,那琥珀色的晶莹剔透的眸子里,似乎背负着莫大的悲伤一般。
直觉告诉石氏女,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暗叹一声,决定不再打扰玉润。
可熟料马车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响动。
车夫连喝几声,马车急急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玉润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目光扫过前方两个夫人媚笑着的脸时,立刻明白了过来。
看来贺氏出来的这两个活宝仍是没有放弃自己啊。
只见那圆脸妇人上前,一脸谄媚:“听说女郎同谢家郎君一道回建康,我们特来辞别。”
辞别?想当初被打出郗府,都已经这样不给她们脸面了,她们怎么还能好意思向她辞别?
玉润冷哼,本不想搭理,但是那圆脸夫人眸中一闪而逝的歹毒却让她放下帘子的手顿了顿。
她怎么忘了,新安公主派这二人来,可不止是膈应她这么简单。
她是想要她们送她会建康的路上下手,趁机结果了她的性命,在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小姑子被乱匪劫杀在了路上,根本不会令任何人怀疑。
当初新安公主以郗氏无子为由,逼迫父亲将母亲休戚,而自己,这个郗氏刚回娘家不久就诞下的小生命,便是对新安公主莫大的讽刺。
所以她是新安公主心头上的一根刺,必须得死!
前世是桓玄恰巧路过,救了自己,将她带到了建康,当时她承了那人莫大的恩情,所以才会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为他出谋划策,甚至不惜在背后成就妹妹的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