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润点了点头,可目光却是落向谢珏身后,不知为何,醉花阴原本崭新的砖瓦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时光的洪流冲刷的破败不堪,门楹上的牌匾烫金色的大字也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朽烂的破木。
玉润惊了,一下子挣脱谢珏想要回去一看究竟,却被谢珏一把拉住。
“别去!”
“可这是……”玉润一脸茫然,却见到谢珏涩然一笑,颇为感慨的开口:“荀容这个人呐,就是太恋旧了。”
说到这里,他终于将那二人之间的纠葛娓娓道来。
原来百年前,荀容受伤被鲜卑的公主慕容荫所救,随后成为她的侍卫保护左右,等到太康六年鲜卑的首领慕容虎攻辽之际,鲜卑却遭到晋军的偷袭惨败而归。
这次偷袭的始作俑者就是身为细作的荀容,力此大攻之后荀容回到西晋加官进爵,可是慕容荫却痛失亲人病被首领迁怒软禁在都城。
“百年之前?”玉润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说,荀容他同花荫,都不是活人?”
“准确的说,他们都是行尸走肉。”谢珏眯了眯眸子:“这故事我从前在冥府的时候曾听人说过,因为奈何桥边总坐着一个女人,一直等了一个人好几十年,自己在世上的身体都已经化作石身,永世不得超生。”
“化作石身?”玉润一惊,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来那荀容也是因为愧疚,才千方百计去寻得了那血琵琶,利用它来弹奏招魂引帮助慕容公主回魂吧。”
谢珏说完就拉着玉润上了马车。
“走吧,这个地方本就是他靠着意念所支撑起来的,荀容一旦离开,这里就会恢复原貌。”
闻言,玉润转眸再看向那醉花阴,果然见到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座破败的废墟。
废墟之上,隐隐竟有火光,玉润已经,刚要询问,却听到谢珏对着车夫吩咐:“明日,便将醉花阴走水,坊主丧生其中的消息散播出去。”
“可是花荫还在里面!”
玉润大惊,就要跳下车去救人,熟料却被谢珏一把拦住的。
“她是石身,烧不死的,充其量不过是变回原本的模样而已。”
玉润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谢珏。
“她已经想起了过去的重重,相信我,也许对她来说,变成一尊石头,远比什么都记得要来的轻松。”
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仿佛那根本不是一条人命。
这一瞬间,玉润突然觉得自己半点都不了解谢珏,也许确切的说,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
“好。”
沉默了半晌,玉润突然开口。
“我相信你。”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谢珏。
“卿卿当真觉得好?”谢珏反而是有些惊讶,一把将玉润揽到怀中。
“恩。”玉润郑重的点头,转眸再看向那熊熊燃起的大火之际,心中想的却是那句。
斩草,定要除根。
谢珏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就由他们一起来承担吧。
如果真的会有报应,那也是他们共同的报应。
千刀万剐,十八层地狱,她都不会害怕。
想到这里,她合上了眸子,脸侧紧紧地贴在谢珏的胸膛上,却听不到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玉润抓着衣襟的手指用力收紧,昂起头看了一眼上方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阿绝?”
她低低唤了一声。
“恩?”谢珏回应的声音很沉,像是在思考什么。
“韵儿他,已经送回谢府了么?”
谢珏点头:“放心,现在他只怕是在叶绾绫的身边睡的正香呢。”
“那绾绫她,还能再见到她的哥哥么?”
谢珏却是沉默了,他伸手揉了揉玉润的额头,低低笑道:“见到见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就像当初,我一直陪着你那样。
虽然你不曾见到,但我就在这里,不离不弃。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而是低头看向自己苍白的手腕。
血液此时此刻已经有些凝结,最后吸食的那个魂魄,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了。
马车正疾驰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道。
“可是谢府四郎的马车?”
喊的人中气十足,足以让车厢内的二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珏的车夫也立刻反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回答的毫不含糊:“我们王爷有请谢四公子到府上小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