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平阳公主府就一定在封邑么?”卫少儿很纳闷,“这里是灞上,西边就是长安城。”
原来自己无意中来到了长安附近的公主府,刘彦直更加确信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他精神恍惚,下了马车失魂落魄的远去了,只留下卫少儿卫青姐弟。
卫少儿手中拿着一块腰牌,上面的三个篆字是“霍仲孺”。
“霍郎……”卫少儿眼中尽是柔情蜜意。
第六十三章 五陵白马
豪雨过后的长安城屹立在渭水南岸,刘彦直曾经在云端俯瞰过二十一世纪的近江市,无数摩天大楼和立交桥高速路所造成的视觉冲击,竟然远不如汉代长安来的雄浑壮丽,震撼人心。
汉长安城墙绵延五十里,与明清时期的都城不同,长安城内主要是宫殿,未央宫、长乐宫,桂宫、北宫、明光宫,城外还有建章宫,宫殿庞大巍峨,尽显皇家威仪。
刘彦直从城西的宣平门进入长安,他的宽袍大袖是从公主府的衣柜里借来的,昨晚借的衣服已经还给了那个被他打晕的倒霉蛋,下手太狠,那家伙至今没醒。
汉朝人讲究宽袍大袖,袖子大的简直到了夸张的程度,极费布料,有一句成语叫“张袂成荫”可见袖子有多大,刘彦直借的这件袍子是黑色丝质,袖口绣着夔纹,华丽异常,是公卿上朝的服装,但是他没佩剑,腰带上也没有环佩之类饰物,头上戴的普通百姓的幅巾,脚下更是一双胡人风格的长筒皮靴,混搭的令人叹为观止。
刘彦直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大摇大摆走在宣平门内宽阔的大街上,长安城的道路如同后世一般分为快车道和两侧的慢车道,可是马车和行人走两边,中间的道路最为宽阔平坦,却空无一人。
为了更好地采集影像,刘彦直跨过排水明渠,一个人走在中间的宽阔大道上,可是感觉行人的目光从好奇变成了怜悯,仿佛自己是个智力不足的傻子。
一辆马车在侧路上和他齐头并进,车厢里探出一个中年人的脑袋,以一种带四川口音的长安官话冲他喊叫:“傻子,走御道是要砍头的。”
刘彦直道:“我赶时间。”
中年人笑道:“有意思,傻小子,你上我的马车来,你赶时间去哪儿,我送你去。”
刘彦直还就真上了他的马车,车里三个人,除了中年人之外还有两个白衣女子,妖娆妩媚,这位大叔左拥右抱,好不快哉,他问刘彦直:“傻小子,你姓什么,哪里人?这衣服是谁的?”
“我姓刘,刘彦直,反正不是长安人,衣服,你管我哪儿弄的。”刘彦直毫不客气的回应。
中年人脸色一动,姓刘的年轻人,而且行为乖张,这估计是皇亲国戚吧,不是长安的皇族,那就是分封外藩的王的儿子。
“彦直兄,你打算去哪儿?”中年人笑问,语气中少了几分戏谑。
“我打算长安城四下里转转,然后上林苑走走。”刘彦直道,这确实是他的计划,如果是夜间,他就直接飞越未央宫了,但是大白天怕被人当成神怪,只好步行游览长安。
“好,我带你游览一番。”中年人哈哈大笑,吩咐车夫前面左拐。
长安除了五座庞大的宫殿组群,还有九市,一百六十闾里,八街九陌,道路笔直宽阔,路两旁种植着槐、榆树、松、柏等树木,马车行走其间,令人目不暇接,中年人热情而详细的介绍着街道两旁的景物,渐渐地马车进入了皇宫区域,这儿是普通百姓禁止入内的,但是马车长驱直入,行驶在铺满石板的广场上,不禁令人心潮起伏。
历史上著名的汉武大帝就是在这儿生活的吧。
“右边是未央宫,左边是长乐宫,前面那是武库,储藏着十万套铠甲兵器。”中年人指着前方介绍着,左右两边各是庞大的宫殿群,武库是单层建筑,但是体量也极其惊人,其中一座库房就有数百米长,五十米的进深,这样的库房有七座之多,外面有穿玄甲持长戈的士兵值守,魁梧彪悍,想必是传说中精锐的羽林军。
“王侯们住在未央宫北阙,那片地方成为北阙甲第,想必你不少亲戚都在那儿住。”中年人呵呵笑道,“没有皇帝的旨意,未央宫是进不去了,咱们去上林苑走走。”
上林苑是长安城外的皇家园林,纵横三百里,又放养了大量的野生动物,供皇帝狩猎之用,景色优美,空气清新,刘彦直坐在马车上走马观花,不知不觉已经中午,大家都觉得腹中饥饿,中年人带他们去了一处酒肆,要了酒和鹿肉,分而食之。
汉代实行分餐制,吃饭的时候每人面前一个小桌子,席地而坐,餐具以漆器和早期瓷器为主,形制上还带着青铜器的痕迹,比如粗瓷做的鼎之类,大家正准备动筷子,门外一群骑兵路过,掀起阵阵尘烟,骑士们的帽子上插着鲜艳的稚鸡翎子,腰挎横刀,身背长弓,踏歌而行,不可一世。
“是执金吾,不用管他们。”中年人道,“被皇帝惯坏了的一帮贵戚子弟。”
刘彦直没言语,低头喝酒吃肉,酒水并非寡淡的米酒,而是浓烈的发酵马奶酒,刚一入口就呛了嗓子。
中年人捋着胡子大笑:“没喝过吧,这是胡人的酒。”
刘彦直这才注意到,当垆卖酒的是个美艳的胡姬,褐色头发白皙皮肤,鼻梁高高,难不成匈奴人长这个样?
中年人酒量很好,连饮了数杯,起身做赋:“且夫齐楚之事,又乌足道乎,君未睹夫巨丽也,独不闻天子之上林乎?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
一番吟诵后,刘彦直昏昏欲睡,他几乎一个字也听不懂,中年人大有对牛弹琴之感。
“司马大人,我也送您一首诗吧。”刘彦直道,中年人并未自我介绍,那俩个歌姬一直称他为司马大人,刘彦直也跟着这样叫了。
“哦,且听彦直兄赋诗。”司马大人来了兴趣。
刘彦直干咳一声,迅速想到了一首短小精悍的七言诗,虽然差了时代,但非常应景。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一首数百年后唐朝大诗人李白的《少年行》吟诵完毕,司马大人就傻眼了,在他听来这不过是最简单的白话文,与华丽的长赋不可相提并论,但怎么听来就是那么的精悍,那么的贴切,那么的美呢。
这哪是傻子,分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当世大才子!
“拿我的琴来!”司马大人兴致大发,随行女子急忙回车里取来琴匣,擦拭桌子,摆上古琴,琴体漆黑,隐约透着幽绿,宛如藤蔓攀附着古木,司马大人试试琴音,开始即兴弹奏,摇头晃脑唱着刚才刘彦直剽窃的《少年行》,唱了一遍又一遍,刘彦直听的头昏脑涨,别人却都甘之如饴。
刘彦直施了一礼道:“司马大人,谢谢你的款待,我该走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不等对方回应,径直去了。
待他走的远了,司马大人还在回味这首诗,通篇都能理解,唯独五陵二字不解,他当然不会明白,五陵指的是汉代五个皇帝的陵墓,长陵,安陵、阳凌、茂陵,平陵,都在长安左近,此时还没建全,当然没这个典故。
“彦直兄……”司马大人正欲求解,哪儿还找得到人。
刘彦直独自在上林苑游玩,其实此时的上林苑规模还不够大,只是在秦朝的旧苑基础上刚开始施工建造宫室而已。
走了半个时辰,先前那队执金吾再次呼啸而来,这回看的清楚了,数十名黑马骑士中只有一匹通体雪白的神骏,马上骑士英姿勃发,头戴金冠,手持猎弓,马鞍下挂着野兔、狐狸、稚鸡等猎物,年轻的骑士瞥了刘彦直一眼,眼神没有停留,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刘彦直利用剩余的时间游遍了长安,他游的心不在焉,一心念着卫少儿,他不敢相信霍去病的诞生和自己有关,史上说卫少儿与平阳县衙的小吏霍仲孺私通生下了霍去病,平阳县的小吏不可能在长安的公主府出现,也许这是以后的事情,昨夜仅仅是露水姻缘罢了。
他心乱如麻,尽力说服自己,他在清末留下林素母子,已经够牵肠挂肚了,再在西汉留下一个私生子,而且这个儿子英年早逝,二十四岁就去世了,作为父亲,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在纠结中,刘彦直踏上归途,在四十八小时的期限内飞回了翠微山,穿越小组的成员们正在野炊,刘汉东猎了一匹狼,党爱国给他们做了一道《楚辞》中描绘的周代菜肴,网油烤狗肝,没有狗肝就用狼肝代替,烤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见刘彦直回来,众人顾不上吃野味,急着询问他此行经历,刘彦直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汇报一遍,听的大家咋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