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 / 2)

“已经打上点滴了。”秦佳慧语气里没了紧张,反过来担心阮软,问她:“家里怎么样,廖先生吃过晚饭了吗?”

“嗯。”阮软声音有点闷,“你和阮宇什么时候能回来?”

秦佳慧在电话那头想了一下,“得等小宇的烧退了,如果太晚的话,半夜回去怕打扰到廖先生,那就明早早点回去。”

阮软一边听着秦佳慧的话一边点头,自己酝酿着说话的语气能让自己看起来足够独立,跟秦佳慧说:“那您先好好陪着阮宇吧,不用担心我这边,我把碗盘洗了去医院看你们。”

听到阮软说要收拾碗筷,秦佳慧下意识就问:“你能行吗?”

阮软轻声,“怎么不行啊?不洗放在这,不怕有味嘛,也不是我们自己家。”

秦佳慧想想也是,不是自己家,什么都不容她们马虎。

这时候天特别热,不洗的碗筷放一夜第二天起来那得一股酸臭味。如果让廖祁生闻到了,或者看到了,影响了他一天的心情,那她这个清闲的保姆工作,说不定会丢。

秦佳慧思考一阵,没说话,她在为难。

阮软在这边也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开口说:“妈妈,我十八岁了,阮宇也九岁了……”

这些话自打她重生后就一直想非常认真正经地跟秦佳慧说,但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正好又碰到了这个问题,她索性就打算说出来了。

她停顿片刻,看秦佳慧没什么反应,声音轻软地继续接上,“妈妈,我们都不小了,很多事其实都是可以做的,可是您一直觉得我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能做,不让学不让碰。自从爸爸生病去世以后,我们早就不是小公主小王子了。您有没有想过,一直这样下去,会害了我和阮宇。”

前一世的她和阮宇现在一样,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一家子走上了只能依靠别人才能活下去的道路。

电话那头的秦佳慧很久没说话,气息倒听得见,大约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阵说的却是,“你们会什么呢?一弄一团糟,不如我自己做,省时间省力……”

“不学永远一团糟啊。”阮软打断秦佳慧的话,她俩的语气都不激烈,柔和的母女俩。

打断秦佳慧的话后,阮软闷口气,继续跟秦佳慧讲道理,“因为阮宇第一次给自己剪指甲剪伤了一根手指,您就再也没让他自己剪过指甲。他现在已经九岁了,开学四年级了,您打算等他上到大学,跟着他去学校帮他剪指甲吗?”

“他长大就会了……”秦佳慧声音喑哑再争辩一句。

阮软还是忍不住闷气,然后再次不礼貌地打断秦佳慧的话,“妈妈您觉得几岁是长大呢?您觉得我长大了吗?我现在会做什么呢?”

除了吃喝学习,她会的其他的东西寥寥,上高中的时候还不会自己扎辫子。她不是一点学习欲没有,一点好奇心没有,只是秦佳慧总是包揽掉一切细小的事情。细小到一天喝几次白开水,白开水晾到合适的温度,叫她和阮宇过去喝掉。

前世的她和阮宇习惯了这样,哪怕是家里发生了变故,也没有成长改变。

后来阮软成了廖祁生的小情人,好几年承受他非人的折磨,陷入痛苦的境地。等她真正体会到依赖别人活着是一件多么被动而又可悲的事情时,她基本已经逃不出廖祁生的手掌心了。

现在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不会走前世的老路,哪怕她的能力再微薄,她也要尝试改变自己能改变的。

现在的秦佳慧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电话那头有吸溜鼻子的声音。

秦佳慧不再争辩,哪怕语气一点都不像在争辩,她最后使劲吸了几下鼻子,在电话里说:“软软,你听好了。剩不多的饭菜倒进洗碗池,从下水口倒下去,下面有垃圾处理器,按一下洗碗池右上角的开关处理掉就行。剩的还多的饭菜等放凉,包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碗筷放进洗碗机,洗碗机怎么用有说明书,放在洗碗机右边的柜子里,洗涤粉光亮剂也都在里面。”

阮软一边听一边点头,为秦佳慧的态度改变而找到一些自己的自信。

她把秦佳慧说的都按着厨房里东西的方位记一下,最后听到秦佳慧问她一句:“能行吗?”她回答:“妈妈,没问题的,你安心陪阮宇吧。”

电话挂掉以后,阮软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模样认真得可爱,可爱得挠人心窝子。

她是成年人,她相信所有成年人能做的事情,她也都能做。

她找了红草莓图案的围裙套到身上,按照秦佳慧说的,把残羹剩饭都倒进洗碗池,用水冲下去开垃圾处理器处理掉,然后开始找洗碗机的说明书。还能吃的剩饭剩菜放在餐桌上晾着,她待会过去收拾了放进冰箱就行。

一切都很顺利,但在找洗碗机的说明书时卡住了。洗涤粉和光亮剂还有洗碗机专用盐倒是都在秦佳慧说的那个柜子里,但说明书并不在。

阮软想着秦佳慧可能是记错了,掏出手机来想打电话再问问她,在划开手机屏幕的时候又停住了动作。她想到,秦佳慧既然记错了,这种不常用的东西,她肯定想不起来到底放在哪。

打电话过去问,又会让她觉得她做什么都不行,还是得她亲自来。于是阮软按了锁屏键,没有把电话打出去,她打算自己找。就这么大点地方,肯定能找到。

如果实在找不到,她手洗算了,虽然她洗得肯定没有洗碗机干净,但总比不洗好吧。

这么想着,阮软已经把橱柜都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说明书。下面的橱柜找完了,她又把挂着的两组矮吊柜翻了一遍,也没找到。最后只剩下一组高的吊柜,她踮起脚尖努力伸出手去,能打开吊柜的门,却根本不够高度去翻里面的东西。

她没心情吐槽设计师的设计不考虑实用性,她把踮起的脚尖放下来后,转身去餐厅搬了张椅子过来。

椅子是深棕色的木头椅子,搬起来重得要死,坐垫中间是黑色皮垫。

阮软费劲巴拉地把椅子搬到那组吊柜前,脱了脚上穿着的秦佳慧的拖鞋,踩到皮垫上打开吊柜的门,开始在里面翻找说明书。第一个吊柜里翻一气没有,她继续打开第二个吊柜。

在她伸手要打开第三个吊柜的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廖祁生的声音,问她:“在找什么?”

阮软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脚掌在椅子的皮垫上打滑,身子不稳,手下意识想去抓吊柜的把手,却没抓到,整个人就这么从椅子上倒了下来。胳膊肘撞在橱柜的大理石台面上,并跌落下来的惊吓,让阮软惨叫了一声。

但她并没有更惨地摔趴在地上,她落在了廖祁生的怀抱里。

廖祁生托着她的腰,夏天的衣服不厚,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那种让阮软震颤的熟悉感一下子漫上了她的心头。她几乎是本能的,连忙站稳身子从廖祁生怀里出来,退在橱柜边,微微低着头,脚底板踩在地板上,一阵凉意漫上小腿。

廖祁生往她面前走过去,阮软想退没处退,想躲躲不及,也不敢有太出格的举动,就那样被他用高大的身材堵在了橱柜边上。

在廖祁生整个人逼过来的时候,阮软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特属于廖祁生的味道,熟悉到她骨子里的味道,让她害怕的味道。

她还是低着头,手指已经不自觉蜷了起来,身子紧缩着,连脚趾都可爱地蜷了起来。

而廖祁生逼到她面前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他直接抬起手来打开吊柜的门,又问她一遍,“在找什么?”

天知道阮软是怎么让自己在这样面对廖祁生的时候留有一些镇定的,可能是胳膊肘被大理石台面撞伤的原因。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胡乱说什么做什么,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正常说:“洗碗机的说明书。”

即便这样,廖祁生还是听出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他也仍然没表现出什么,在吊柜里找出说明书,关上吊柜的门,往后退两步,问她:“不会用洗碗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