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梦沉默片刻,笑了笑,“她是该多来看看。”
不光柳希龄,还有许许多多千千万万的人,都该来看看,世人眼中风光肆意的公主是怎么死掉的。
拍摄进入收尾阶段,每一天都离杀青越来越近,每一天也越来越煎熬,两三天回不了酒店是常有的事,片场里人手一个小躺椅支着,没有排戏的时候盖上毯子闭眼眯一会儿,什么时候场务来催了又得立刻醒来调整状态,好几个配角的演员都崩溃了。
“不要太辛苦了。”柳希龄着实不忍看见关梦卸了妆后吓人的脸色,在凌晨三点结束一场戏后把人拉进房车,说什么也要让她休息够了再回片场。
关梦自知身体开不得玩笑,打了个呵欠便睡着了。
关梦熟睡,柳希龄却在凌晨三点失了眠。她觉得现在关梦既熟悉又陌生,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关梦,拼命又投入,为了一场戏的效果反复研磨,从台词到眼神,甚至每一个细微的指尖动作都极尽苛求自己,当真像是娱乐圈里褒贬不一的那个词,戏疯子。
柳希龄长了一张高雅出尘的文艺脸,其实根本不懂影视欣赏,但有时候她看剧组当天的拍摄带,关梦在里面的表演常常让她感到惊异甚至恐怖。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张脸上能表现出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也不知道关梦在什么时候拥有了那么多复杂深沉的情绪,难道她的人生不快乐吗?从前她也这样想,难道关棋音不幸福吗?
柳希龄不解,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表演不过是视觉享受,长的好看拍什么都一样,为了虚无缥缈曲高和寡的艺术而付出全部精力乃至整个生命是一件很愚蠢且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是当年的关棋音这样做,如今的关梦也这样做。
她有意把关梦宠坏,关梦就算捅破了天她也兜得住,她只怕关梦也像关棋音一样,像那些无聊的艺术家一样跟自己过不去,那她什么也做不了。
谁料弯弯绕绕二十多年,她还是长成了她本该长成的样子。此时四下无人,柳希龄看着熟睡中的关梦,她看了很久,精致的妆容难掩一丝苍老疲态。
她摘了眼镜,合上文件轻叹一声,她从不信宿命,现在却不得不信。
柳希龄忍不住问魏楚,“你觉得一个演员在演戏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表演有多种方式,演员也有很多流派,但是很难用绝对的某个标签去定义。”魏楚笑了笑,“沈双竹的技巧掌握得很好,逻辑自成体系,所以入戏和出戏都很快,关梦在这方面不如她,她必须在镜头前成为那个人,心里想的自然也是角色了。”
柳希龄又以同样的问题去问关梦,关梦勾了勾唇角,“我认为每个角色都应当是有生命的,拍戏的时候我在想,当她们在另外一个时空看我拍戏时,会不会因为我的表演感到满意,我有没有能力走完她们这一段经历。”
柳希龄很是沉思了一会儿,慢慢笑起来,“你现在说话也像魏楚一样文绉绉的,长大了,我都不知该欣慰还是失落。”
关梦跟着笑,“小孩子总要长大的嘛。”
柳希龄欲言又止,其实如果可以,她希望关梦永远不要长大。
“过几天有很重要的一场戏,你会来吗?”关梦把分镜剧本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