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瓶子折返回来,盘腿坐在贺征身侧,轻轻咬住笑吟吟的唇角,亮晶晶的一对杏目完成两泓蜜水。
不管怎么说,既收下聘礼应了婚约,两人在名份上已然不同。她原以为自己与贺征的相处并不会与从前有太大不同,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有点……
古古怪怪,别别扭扭。
“喂,”她略略撇开绯色笑脸,将手中的小药瓶递出去,“给你药,自己擦一擦。”
方才真不该打他脸的。这下至少两三天不能出门,以这厮此刻明显耍赖讹人的架势,怕是要赖在她家了。
“‘喂’是谁?叫征哥。”
贺征躺在地榻上一动不动,官袍的宽袖覆住大半张脸,只留口鼻在外。薄唇悄悄扬起些许笑弧,是近乎心满意足的模样。
“你还来劲了是吧?”沐青霜笑着伸出食指,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
高大的身躯倏地微蜷,长腿猛然屈膝,整个人如被火燎般颤了好几颤,原本平和的气息顿时大乱。
这么、这么惹不得的吗?沐青霜见状,惊讶又赧然地将闯祸的手背到身后,红着脸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
贺征有些狼狈地略略侧过身背对她,顿了好半晌,才慢慢坐起来。
他眉梢轻扬,将脸凑近她些,含含糊糊道:“你打的,这药该你擦才对。”
“谁理你?我向来管杀不管埋的,”沐青霜看着身旁墙面上纹路,止不住想笑,“你自己没有手的吗?”
贺征想了想,将手背到身后:“嗯。”
为了骗这小姑娘亲手给擦药,别说手了,脸都可以不要的!贺大将军就是这么有志气。
“你这人……”沐青霜鼓了鼓腮,垂眸拔掉药瓶上的红缨小塞子,“算了,再让你一回。”
她将沾了药膏的指腹小心凑过去,在他脸颊、唇畔两处红到开始转紫的部位轻轻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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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是沁凉微苦的药香,姑娘家温热馨软的气息混入其间,便似的那药香又带着点回甜。
这是个年少跃马的小姑娘,虽生了一张明艳艳的俏脸,气质却总是恣意英华多于娇媚柔软。
为了使武器时方便,她从来不留指甲,指尖总是齐整干净的。
她的指腹与掌心都有长刀与弓箭留下的薄薄软茧,并非娇嫩纤润的那种,可此刻她的指腹轻柔游走在他的脸庞,却别有一种张扬肆意的勾魂引逗,总是不经意地摩挲出莫名的火气。
贺征的脸开始发烫,被她指腹触及的每一处肌肤更是烫得不行。
他有些无措地淡淡垂眸,看到她纤细孱柔的睫毛正轻轻扑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细微颤动,就像柔嫩绒羽轻轻扫开所有假作若无其事的伪装,毫不自知地试图引逗出他心底最隐秘、羞耻的贪婪念想。
心湖上像落下一苇扁舟,不受制地飘来荡去。
“突然觉得我方才很蠢。”贺征嗓音稍喑,低沉笑音似被柔软细沙砺过一遍。
沐青霜手上微顿,扬睫看向他:“什么?”
“既都有名又有份了,我同你谈的是哪门子条件?”贺征轻轻牵了牵唇角,忽地握住她的手腕,俯脸倾近,“该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才合理啊!”
这姑娘一定不会知道,从他年少时某次长夜绮梦中出现她的身影开始,她所有突如其来的接近或无心的触碰,对他来说就是极大的考验。
如今既有名又有分了,这砥砺人心的考验,也该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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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接,呼吸相闻,沐青霜心音陡重,面红耳热。
阳光斜斜透窗扑了一室,细细碎碎落在贺征的发间。他面上虽有才添的几处心上,可其实仍旧是好看的模样。
此刻他的眼神深得像两潭打着旋儿的热泉,灼烫地攫住她的目光。
“什么、什么条件?”她周身止不住发软,脑子渐渐被那热烫目光煮成浆糊,竟像是突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带伤的薄唇倏地亲了上来。
药膏沁凉微苦的清香随着他火热的气息一道大举侵来,这叫沐青霜脑中蓦地一空,突然傻了似的,只能瞠圆了眸子怔怔看着他,任由他予取予求。
他竟也张着双眼,烁烁目光里好似落进了旭日晨晖,明亮得叫人脸红。
心里像是有一百匹野马在胡乱狂奔,沐青霜实在有些受不住胸臆间的震颤,猛地闭上了眼。
哪知这样一来,某些感知却愈发强烈,她觉得自己可能不止脸红了。或许整个人都像只煮熟待剥的小虾。
他的舌尖倒是“先礼后兵”,耐心地在她微启的唇间游走,黏缠却温柔,似在等待她的回应。
等她终于在那辗转黏缠的温润逗引下松了齿关,这下只剩得个节节败退。
这并非她与他的初次亲吻,却是前所有未有的狂肆热辣。
相濡以沫,舌尖尝到的丝丝缕缕、点点滴滴,全是缠绵彻骨的滋味。
有不安分的大掌悄悄覆上她的腰肢,一点点,一寸寸,浑似藏在山地深草间准备偷袭的先锋精兵,沉默却又执着地,慢慢向着某处高地匍匐而来。
她心中生出羞耻的恐慌,腰身略略后退,却被他翻身压下。
清静无人的花阁小院、柔软宽敞的地垫,原都是为了揍他而特地提前清理出的“战场”,此刻却反成了她自己的砧板——
没错,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就是砧板上一条弱小无助可怜任人宰割的鱼。
沐青霜发誓她真的没有想哭,可当她于娇声急喘间艰难张开双眸时,只看到满目的迷蒙潮湿,接着,便有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自她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