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2 / 2)

童养婿 许乘月 2233 字 11天前

她也不问是要去哪里,反正这时除了回家,去哪里都可以。

此时此刻她真的没脸回家,没脸面对任何一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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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与贺征遇到的地方本就离将军府不远,贺征抱着她走回将军府门口,站在台阶下吩咐门口卫兵去准备了一辆马车来。

上了马车后,贺征什么都没问,也不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是抱她坐在自己膝头,像拥着柔弱稚子,沉默而温柔地轻拍着她因哭泣而不住颤抖的后背。

这种时刻,沉默温和的陪伴与拥抱远比任何言语都更适合抚慰她的心。

此刻的沐青霜心中塞满了自责。

可时光不能倒流,沐家已是如今这般模样,她无法做出任何补救。除了哭,她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当如何。

她需要这样一场宣泄,需要在尽情的痛哭中,慢慢去面对自己年少轻狂时为家族埋下祸根的愧疚与惊惶。

马车一路驶出镐京外城的北门,向京畿道的方向而去。

温暖坚实的怀抱成了沐青霜暂时的归依,行进中的车驾不时地轻微颠簸使哭到恍惚的她宛若回到小时候。

被软语笑言的家人护在怀中轻轻摇晃,不沾风露、不识愁苦的小时候。

她是在整个沐家的呵护下长大的小姑娘,家中每一个比她年长的人,都曾将她抱在怀里,或爽朗或温柔地对她说过许多话,教了许多道理,讲了无数故事,才让她成为如今这般的沐青霜。

可她却给了他们最不该,也最不堪的回报。莽撞招来祸端,改变了整个家族的命运,自己却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兀自活得个得意洋洋。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糟糕透顶。

出城不到五里,哭到脑仁儿发疼的沐青霜终于哭不动了,在他怀中抽噎了一会儿,就迷瞪着闭上了泪眼。

到底心里压着事,她并没能睡实。半梦半醒间清楚地知道贺征的怀抱从无半分松懈,而马车也一路未停。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见鸡鸣喈喈,迷糊混沌的神识渐渐舒展至清明。

双目虚虚撑开一道缝,迷蒙间正对上贺征轻垂的专注目光。

她打小就不算是个爱哭的姑娘,平常便是遇事忍不住,那也是安安静静掉一阵眼泪便过了的。

上一次像此刻这般失控到哭得不管不顾,喉咙嘶哑、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惨状,还是当年后知后觉忽然明白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时。

长这么大,总共就这么两回,次次在她身旁的人都是同一个。这让她有些尴尬,却又暗暗有几分释然。

她面有赧色地撑着身坐起来:“我睡着了……”

沙哑的嗓音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急忙抿唇噤声,两颊绯色更重。

“想睡就睡,还没到呢,”贺征揽过她,方便她将脑袋放在自己肩上,“好些了么?”

沐青霜咬住唇角,没有答话。

错已铸成,痛哭一场并没有解决或弥补任何事情。她依然惶恐无措,依然没有回家的勇气。

她很清楚,家中每一个人都不会忍心责怪她,他们甚至会替她找出无数种理由予她宽慰,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

可她也清楚,自己明明就错了。

做错了事,连累了全家,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都不会有人对她大声呵斥一句——

这更让她觉得自己混蛋了。

贺征并不追着她要肯定的答案,反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将话头转开了去:“既你不睡了,那,我请你看月亮吧?”

说着,他倾身撩起旁侧的车窗小帘,将它打着卷束了起来。

方方正正的车窗,框出如黛夜色。远山的轮廓在夜色中影影绰绰,道旁的村庄房舍静谧掠过。

唯有清晖温柔的月牙跟着车窗走,弯弯的,像个笑模样。

“这是出镐京北门的路,”沐青霜吸了吸鼻子,哑声喃喃,“春日里来时便走的这条路,我认得。”

走完这条小路,就上了京畿道。再往出走,就可以路过滢江,路过上阳邑,路过钦州……

最后,就是通往利州的方向。

“你是要带我回去吗?回循化?”

沐青霜倏地抬起脸,惶惶然看着贺征,眼睫不住轻颤。她连镐京的家都不敢回,哪有脸回循化?

那里是沐家的根基与来处,那里有更多被她连累到命运大改的家人,还有沐家祖祖辈辈的英灵。

不能回去,不敢回去啊。

“不回循化,”贺征轻笑着以掌虚虚覆住她的双眼,“你眼睛肿了。”

听他说不是回循化,沐青霜才松下紧绷的心弦。

默然片刻后,她鼓了鼓双颊,佯怒着使劲眨眼,仿佛打算用自己的睫毛戳穿他的掌心:“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会儿很丑?你故意遮着我的眼睛,是丑到你看不下去了是吗?”

这种时候,或许也只有这种胡搅蛮缠的浑闹,才能让她稍稍自在些。

“是看不下去,却不是因为丑,”贺征放开手,低头亲了亲她肿起来的眼睑,“是因为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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