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申城江岸口林立的摩天大楼中,一块占地十多万平方米的绿地公园为附近工作的人提供了大片养眼的绿色,不过在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如此大面积的公园显得有些奢侈。公园中央近万平米完全由人工打造的中心小湖显现了江东区政府对建造公园的大力支持,当时的设计师不计成本引进了江水,使中心湖的一潭死水变成活水,滋养得湖畔的垂柳及黄杨格外茁壮繁盛,也使得绿地公园成为江岸口金融区画龙点睛之笔。
中央湖畔南侧的近水平台则为行人游客搭建了自助型的露天水吧,钟寄云同何殊寒正是约在这里见面。
选择在一个既露天但也拥有更多私密性的场合见面,钟寄云着实动了番脑子,她很好奇何殊寒要跟自己交流的内容。
下午1点50分,钟寄云提前10分钟到达近水平台,看到对面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在打电话,等他转过身,钟寄云便认出此人正是何殊寒。他穿着一套精心剪裁的深色定制西装,衬得他那张符合多数女性审美的面容更加清朗俊雅,颇有儒商的派头。头发和指甲都细心打理过,与他的头衔十分搭配。
何殊寒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先坐下来。十多秒后,他挂断电话,坐到钟寄云旁边的椅子上。
钟寄云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和牛仔裤,运动鞋上还有一些泥点,固然有人也曾赞扬过她长着一张不干活的白净脸庞,但和衣冠楚楚的公司老总相比,她简直像路边摊的服务员:“何总百忙之中抽时间和我见面,但我准备得不太充分,希望您别介意。”
何殊寒摆手道:“钟记者可别这么说,临时约你主要是想请你帮忙。”
何总的客套话说到这份上,钟寄云不由犯起了嘀咕。
作为记者,多数时间都是她软磨硬泡去求人帮忙,找素材或是做采访。尤其最近两年来做自媒体记者——说白了也就是自由撰稿人,没有《申城晚报》的背景,大多数采访对象都很避讳或者抗拒。但她又始终坚持做职业新闻人,不愿去写营销软文,吃了太多事倍功半的苦头。而何殊寒仅凭她正好在现场便主动约她,还表露出一股乐于分享内情的态度,这一切于情于理都说不清楚。
“看样子钟记者对我还不太信任。”何殊寒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问题。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找你吧。”
钟寄云点点头:“你说。”
“我请你帮忙是因为我跟你几次接触下来,认为你足够细心,认真,而且有股拼劲儿,胆子大。”
钟寄云静默不语,很多人对她有同样的评价。
“我看过你转的一篇文章,前段时间朋友圈和微博上传得很广的那篇,《申城金融中心的风水之争》,所以我猜你对类似的内容不排斥。”
钟寄云下意识地摇摇头,表示不太理解:“何总的意思是?”
“我之前在电话里告诉过你,隆汇大厦发生的事情和我最近在做的一个项目有关。”
钟寄云接口道:“你说跟腾鹰集团也有关系。”
“腾鹰在其中的关系更复杂一点,目前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何殊寒摸摸下巴,他的胡子刮得非常干净,须后水的味道有一种冷冽的清香,“申城每年自杀的人数在1200-1700人,但由于外来人口多,登记制度不完善,有很多自杀案件都只能被永久地放进档案柜。你应该做过刑事案子,相信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
钟寄云不置一词,何殊寒说出的数字从来不会在公开文件中呈现,她知道的数字比这个更夸张。
何殊寒从她表情中接收到认同的反馈,于是继续说道:“先不说自杀事件的社会原因,这其中肯定是有一部分案件是因为无法解释死亡原因,而又无凶杀证据,被冠以‘自杀’结案的。我最近做的项目,就是调查那些规律性的‘自杀案件’。”
钟寄云插口问道:“比隆汇大厦每年都会有人跳楼还要更具体的规律,比如那些红线?”
“没错。”何殊寒嘉许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实际上,截止到昨天下班前,我并没有注意到隆汇。”
“哦?”
“我让一个同事帮我做这些资料的整理,昨天下班前她把整理好的文件交给我时说了句话,‘明天应该在昌邑大道的18楼吧’。我问她是什么的时候,她又一脸茫然说随口讲的,不记得了。”何殊寒微蹙起眉头,“结果今天早上就看到了你的朋友圈了。”
钟寄云倍感惊异:“你的意思是,你的同事昨天就知道今天有人要在隆汇的18楼自杀?”
“准确地说,她知道是在昌邑大道,也知道18楼,但不知道具体哪栋大厦。”
“她是怎么知道的?”钟寄云不由地端正坐直,下意识地问道,“资料里的规律已经很明确了吗?”
何殊寒摇摇头:“如果你看过那份资料就不会这么说了,除了红线,可以说没有任何的规律性。比起那个小姑娘理性梳理猜测出这样的结果,我更倾向于她是歪打正着,或者就是单纯的第六感。”
如果换其他人来讲有人能预测第二天的自杀事件的话,她八成只会嗤之以鼻,但从何殊寒口中说出来,她不得不去考虑背后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