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转身过去的苏锦绣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她嘴角一勾轻嗤了声,还不肯放弃。
苏老夫人见她还耿着脾气不肯认错,直接下令:“何妈,派人看紧佛堂,谁都不许给她送吃的!”
……
从小到大,苏锦绣就是佛堂里的常客,铁打的膝盖流水的蒲团,跪烂一个是一个。
宋氏到佛堂时苏锦绣正睡眼惺忪的在那儿装跪,哭笑不得。
“你啊!”宋氏抬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故意亮声斥责她,“你看看你这成何体统,没个正形,还敢与你祖母顶嘴,我是怎么教你的,谁教你能对长辈这么无礼的,等你爹回来谁都护不住你!”
原本是指着苏锦绣配合下认个错,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也算是间接赔不是,可偏生女儿倔的很。于是宋氏朝如墨使了个眼色,如墨退出了屋将门关上,笑眯眯的往两个婆子手里塞了一吊钱:“夜里天冷,关上门才不会着凉。”
“如墨姑娘,你这不是叫我们为难么。”收了银子,脸色自然是好看不少,可她们奉的是老夫人的命令,把门关了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万一夫人给大小姐送吃的,她们岂不是疏于值守。
“怎么会让你们为难呢,我随夫人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如墨朝那门努了努嘴压低声道,“夫人和小姐说话,咱们做下人的也不便听,只要是没有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就好,再多的,咱们也是两头难啊。”
“如墨姑娘说的是,咱们办事也难。”如墨的话说出了她们的心声,跟着连连点头称是,左右都是主子,谁都惹不起。
屋内,门关上后苏锦绣个人松垮了下来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单手托腮望着宋氏,一面还打哈欠:“娘,祖母没有难为你吧。”
宋氏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抚了下她的头:“你把你祖母气成那样。”
“我是她亲孙女,她再气我也是爹的女儿,拿我没办法。”苏锦绣往她身上一靠,颇不乐意,“我就是见不得她总是拿这些事迁怒于你,爹要是在的话也不会任由她这么说的,您也不必事事都让着她。”
“你是她孙女没有错,她还是生养你爹的人。”宋氏也不是软柿子,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从没有和苏老夫人起过正面冲突,就是因为那是她丈夫的母亲,“你爹他孝顺,若是我们天天吵,他夹在中间才最为难,再者你祖母好面子,不会当众刁难人,我让一步,这些年来相安无事岂不挺好,如若不然,你想这家会闹成什么样子。”
“那是因为爹向着您。”苏锦绣嘻嘻一笑,“祖母说什么爹都会护着您。”
宋氏捏了捏她的鼻子跟着笑了:“也没错,他要是不向着我,当初我也不会嫁给他。”
苏锦绣心一动,加把劲儿道:“今天的事我不觉得自己有错,爹如今的差事得来的不容易,哪经得起别人揪错。”
“老夫人今天这反应,的确奇怪了些。”宋氏之后离开荣园也想不明白,老夫人一向最重视老爷的仕途,怎么会对蓁蓁的话如此动怒。
见有了苗头,苏锦绣决定打铁趁热,端坐了身子望着宋氏神情严肃道:“娘,祖母不是因为我提到爹的差事生气,而是气我要给爹写信让他在我们去大佛寺的期间不要回家,搅合了她的安排。”
“她的安排?”宋氏愣了愣,很快从女儿在荣园说的话里找到了线索,这时脸色才变,“你是说……”
“我知道娘不信,最初我也不信,可娘您想想看,十五六的年纪,本该呆在家中等人上门来说亲,她却随祖母来上都城,一住就没了期限,真要来见识见识,别说是上都城,瞿州都可以走遍了。”
“你祖母带她来上都城的事我与你爹说起过,刘家在黔城的生意做的挺好,算得上是大户了,再看刘莞儿的品貌,我与你爹都觉得老夫人是想在上都城里给她谋一个好亲事。”再联想女儿所说的,宋氏总觉得不可能,“我看她也是颇有心气儿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呢,上辈子她可是熬了整整两年啊,论沉得住气,苏锦绣都佩服她。
“她若不愿意,又怎么会配合祖母,上回去严华寺,若非我在,您陪着祖母去了寺里,爹不就得陪着她去西市。”苏锦绣添油加醋道,“您知道那天有多少人么,经过书局外的时候几乎是跟着人挤过去的,她若是不愿意,岂会不知这样情况下容易损了女儿家的清誉。”
苏锦绣把这些细枝末节统统掏出来说了遍,宋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有些事不是她不明白,而是她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好好的一个姑娘,清清白白家世又不差,怎么会愿意给人做小,再者,苏家又不是什么侯门王府,老爷一个区区中奉大夫,哪里值得她这么做。
可一旦往那处去想,宋氏还真瞧出了些不一样,只不过女儿一个丫头片子又是如何发现的:“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祖母一直以来都想让爹纳小,虽然这几年不提了,但念头没断过,她就想让爹有儿子继承苏家的香火。”打苏锦绣记事以来就知道祖母想抱孙子,她三四岁的时候还常抱着她念叨说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这些年来她也没少想法子让爹纳妾,为的还是抱孙子。
“祖母带她回来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偷偷派人查了刘家,这刘家,除了刘莞儿之外还有五个兄弟,刘夫人出了名的能生儿子,娶进门的儿媳妇第一胎就是双生子。”
在苏老夫人眼里,刘莞儿给她的感觉就是包生儿子,要不然哪能耐着性子熬上好两年都不露声色。
要不是她屡屡下手破坏祖母的安排,祖母今日也不会动怒。
这样的心思宋氏是无法理解,但凡是清白人家的姑娘都不会愿意去给人做小,能好好嫁人当主母的,何必伏低做小去伺候人,没身份上不了台面,生的孩子在家中都低人一等。
低下头瞧见女儿满脸都是关切,宋氏又觉得愧疚,她和相公两个人都没想到这茬,倒是让蓁蓁一直担心,再想上回去严华寺这丫头一副积极的样子,宋氏心疼不已:“你还没嫁人呢,当父母的哪能让你替我们操心。”
“只要您和爹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苏锦绣钻到宋氏怀里,孩子气嘟囔,“谁来了都不能拆散你们。”
宋氏眼睛微润,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爹可是我当年拿绳子绑来的人,哪里是谁想拆就拆的散的。”
苏锦绣一愣,顿时起了意,忙要起来追问,却被宋氏抱着没能动弹,苏锦绣闷哼:“娘,您不肯说我就去问舅舅。”
“没规矩,我和你爹的事是你一个孩子能随便问的。”宋氏笑骂,“老实在这儿跪着,等你祖母气消了就去赔不是,往后不可再顶撞你祖母,千佛寺那儿你就不必去了,至于刘莞儿的事,我与你爹自有分寸。”
为人子女,爹和娘都有他们的难处,苏锦绣也没想着让爹娘和祖母撕破脸皮,只要心中有了堤防,祖母再想做些什么就都成不了事。
为今之计么,该想想怎么让刘莞儿离开苏府。
第24章 024
两天后苏老夫人带着宋氏启程去大佛寺,还在佛堂内思过的苏锦绣顺理成章的解了禁。
苏老夫人断然不会承认自己带刘莞儿来苏家是另有图谋,苏锦绣口中担忧的也只是父亲的仕途,祖孙俩明面儿讲的是礼数和规矩,苏锦绣按着宋氏吩咐的认了错,尽管苏老夫人仍旧在气头上,可也拿她没法子,绝了要带她一起去大佛寺的念头,把她留在了家里。
临行前关照了好些,苏锦绣都默默点头应了,老实不过一日,也就第二天,苏锦绣拿着帖子邀请刘莞儿一起去参加邱家小姐举办的花茶宴。
湘菲院中刘莞儿烹了花茶,听苏锦绣提起花茶宴略有些心动,可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去了岂不尴尬,于是她迟疑道:“邀请的是你,我与她们都不认识,不太好吧。”
苏锦绣握住她递过来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这有什么,你一个人呆家里也无趣,跟我一道过去走走也好。”
“在黔城时我也不常出门,习惯了也不会觉得无趣。”刘莞儿往茶壶里添了一包料,热水沸腾下香气悠然四溢。
“你不是喜欢花茶,这回赶巧,来上都城不出去走走岂不白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黔城,趁此机会认识些人也好。”苏锦绣觉得嘴里寡淡的很,捡起一颗枣子送入口中,含糊着添了句,“过几日东市那儿有诗班,是尊庆王府的世子办的,年轻人都爱去,到时我带你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