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净水晶杯,点燃立在墨汁水里的蜡烛,然后拿起水晶杯,缓缓盖下去。
杯口渐渐没入墨汁水里。
“故弄玄虚!”
赵允让嘀咕着,却不肯大声。
老仆笑道:“阿郎,小郎君很好了。”
蜡烛熄灭了。
“翁翁请看。”
赵仲鍼指着杯子,从容的说道:“马上就来了。”
赵允让抱着孙女,打个哈欠道:“你们小孩子的东西,别……咦!”
“又灌进去了!”
那些孩子已经在起哄了,却没看到赵允让的脸色发黑。
他把孙女放下去,板着脸道:“和谁学的戏法?说!”
权贵之家最忌讳的学这些东西,还有一个就是修道修佛。
痴迷于这些,不小心就会破家。
老仆见他发怒,就劝道:“阿郎,小郎君定然不是玩耍,别动怒。”
这个家也只有老仆才敢这么说,
赵允让冷哼一声,说道:“以后再听到你玩这些,老夫就收了你的东西。”
断了你的经济来源,看你还玩什么。
那些孩子们噤若寒蝉,赵仲鍼却冷静了下来,说道:“翁翁,这是学问,不是戏法!”
“什么学问……”
赵允让已经忘却了自己借水晶杯给沈安的事儿了,他微微皱眉,觉得这个孙儿最近有些太顺了,会不会生出了一些傲气。
“翁翁,您想想拔罐!”
“胡扯!”
赵允让大怒,“你这孩子,竟然还学会撒谎了!罚!回头抄写孟子!”
抄写孟子?
老仆觉得赵允让有些气糊涂了,就说道:“阿郎,小郎君每日还得去上课呢!”
他刚说完,赵仲鍼就举起了水晶杯,“翁翁,拔罐是靠什么?不就是靠火烧一下之后的吸吗?那个罐子是怎么能吸住皮肉的?”
咦!
赵允让一想就觉得很是奇妙。
是啊!
拔罐大家都知道是吸,吸皮肉,很紧很疼。
而且事先还得用火燎一下杯子里,和刚才的戏法很像啊!
这个也是吸……
“吸水!”
一个少年欢喜的道:“仲鍼对不对?”
赵仲鍼点头道:“对,拔罐是瞬息斜着按下去,慢一些就吸不住,那是因为气跑进去了。而这个是用墨汁水给封住了边缘,气跑不进去,一吸就直接把水给吸了进去。”
他朗声道:“这叫做负压。翁翁,还有空气,咱们呼吸的就是空气,火焰烧掉的也是空气,空气烧没了,火焰就灭掉了,所以咱们晚上用被子蒙头睡觉会觉着闷,就是因为被子挡住了好些空气……”
“阿郎。”
赵允让还板着脸,老仆却低声道:“当初你拔罐的时候,最后把淤血都吸出来了,那皮肉被吸的老高,看着吓人。”
赵允让早就被说服了,只是自己丢不下面子而已。
“以后……不许把杯子摔了。”
他有些狼狈的走了,身后一群孩子在欢呼,大抵是觉得赵仲鍼击败了大魔王。
而这个大魔王自然就是赵允让。
老仆担心他怄气,就劝道:“小郎君这个是极为高明的学问呢!”
赵允让板着脸道:“什么学问,哄孩子玩耍的!”
老仆摇摇头,也不管他。
赵允让走在前面,他的眉毛慢慢挑了起来,然后嘴角裂开,无声的笑着。
老夫的孙儿真是聪慧啊!
那个沈安果真是有大学问,当真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那个……天气热了,记得时常给沈家……给果果送些冰。那女娃子长得可爱,笑起来让人心都软了……”
老仆抿嘴笑了,然后去安排。
什么送果果,这分明就是觉得不好意思了,用送果果的名头给沈安送冰。
可沈安现在财大气粗,家中据说冰窖挖的很大,不差这个。
不过这只是表达关系的一种手法,送冰,不是通家之好,你送去别人还觉得突兀。
赵仲鍼给那群兄弟姐妹们讲解了负压和空气的道理后,就收了东西,一路回了住所。
赵宗实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本书,目光幽幽。
“爹爹,今日还好吗?”
赵仲鍼仔细看看父亲的神色,见到还算是平静,不禁就笑了。
祖父的身体好,父亲的身体也好,这个家才好。
赵宗实看了他一眼,说道:“天气热,出门小心晒。”
“是,爹爹您却需要晒晒,最好是早晚的时候,那时候晒不伤人,能让人心情愉悦呢!”
赵仲鍼嘀咕了一堆注意事项,赵宗实的眼中渐渐多了愧疚。
这个儿子还那么小,旁人在他的年龄多半是专心读书,可他却要关心父母和家中,就像是一个大人般的在渐渐承担着许多责任。
可我呢?
我却在自己给自己画的圈子里煎熬着。
他看着外面的阳光,眼中有痛苦之色。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接着一双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上。
“官人,仲鍼大了。”
赵宗实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可某这个爹爹却对不住他,让他里外操心。”
外面的阳光很盛,照的和白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