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色微动,陆景行捏着冰凉的扇骨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有心了。”
“他也不亏。”怀玉抱着肚皮道,“平陵君的谢礼今日到了,一大箱子一大箱子的,都快把我的院子给堆满了,出手也真是阔绰。想必日后平陵与紫阳的来往也会甚多。”
陆景行挑眉:“我记得大兴三年,你驳斥过谁的折子,说封地之间交往太多,无益于国。”
“是啊,可是李善不听,连带着怀麟也不支持。”怀玉耸肩,“因为李善就是个封君,他很清楚封地之间来往有利于巩固封君势力,若是能与各地封君都同仇敌忾,便足以与朝廷分庭抗礼。”
怀麟觉得李善是一心一意为他好。那么如今他该明白,当年的李善也是自私的,他在扶持他的同时,也为自己留过后路。
也是命运弄人,现在她就踏在李善留的后路上,要与怀麟为难了。
深吸一口气,怀玉觉得有点闷,便朝陆景行道:“我想出去走走。”
陆景行很坚定地摇头。
“哎呀,都老实呆在屋子里一天了,会闷坏的好不好?大夫都说了,我要多走动才有力气生孩子啊!”怀玉鼓嘴,看了看外头,“今天还是北魏的冬花节,往年的冬花节,咱们都是要上街喝酒的不是?”
陆景行朝她掰手指:“大前天你出门,七拐八拐地把青丝给甩了,害得她找你半晌,回来守在你房门口三天没敢挪地儿,现在还在门外呢。前天你出门,挺着个大肚子去帮人抢荷包,把就梧吓了个半死,还惊动了整个衙门,那偷荷包的贼还以为自己偷了一大叠银票,结果追回来荷包里就三个铜板。昨天……你终于没出门了,赤金亲自下厨做了火锅,以表庆祝。”
前面几句还听得她老脸一红,可听到最后,李怀玉怒了:“吃火锅不叫我?!”
陆景行摊手:“你饶了他们吧,叫上你,赤金还敢随意煮东西呢?非得提前三天准备才行。”
怀玉有点哭笑不得:“我自己的肚子,自己还不清楚吗?它可牢实了,牢里关那么久没事,一路颠簸也没事,怎么可能上个街吃点东西就有事了?”
往前走两步打开门,陆景行回头道:“你想透气,在这儿站会儿就是。”
不情不愿地站过去,吸了一口外头的寒风,怀玉撇嘴:“没有街上的空气新鲜。”
陆景行额角直跳,皮笑肉不笑地道:“您将就点儿。”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怀玉突然道:“这样吧,咱俩来比投壶,要是我赢了,你就让我出去,如何?投壶可是你最擅长的,我一次也没赢过!”
陆景行眯眼:“我赢了,你就老实待在府里?”
“嗯!”怀玉点头。
江玄瑾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们,却能很清晰地听见这两个人打闹玩笑的声音。
她说:“你都赢了我五年了,我站得比你近三步怎么了?”
他说:“您这三步是劈着腿走的?站在壶边还叫投?那叫往里头放!”
她不高兴:“那……两步?”
他冷笑:“您还是在府里待着比较好。”
江玄瑾没回头,一双漆黑的眼沉默地看着远处的云。
乘虚微微皱眉,低声道:“主子,咱们回屋吧?紫阳那边刚送来了许多文书,您还没看呢。”
没有回音,面前这人兀自坐着,薄唇抿得泛白。
那边的架势已经摆好。
李怀玉拿着三支箭,满脸绝望地跟陆景行一起站在线后。线离那壶有八尺远,她瞄了半天,又是看风向又是算运势的,最后还是两箭落空,只一支箭孤零零地插进了壶口。
脑袋都耷拉了下去,她裹了裹身上的虎皮披风,撇嘴朝陆景行道:“你别扔那么准行不行?”
陆景行捏着长箭就在指间转了几圈,哼笑:“我闭着眼睛扔都能中,想不准实在太难。”
“那你就闭着眼睛吧。”怀玉顺杆就上,“青丝,给陆掌柜拿块遮眼的白锦来!”
陆景行:“……”
青丝当真照做了,他无奈地接过白锦遮了眼:“殿下真是执着。”
不是他自信,投壶这种公子哥取乐的玩法,他是打小就会的,不管跟谁比,回回都赢。因为他一根箭也不会漏。
白锦遮眼,隐隐能看见些光影,陆景行站直身子,捏着箭就是一掷。
怀玉惊了惊,瞧这准头,还真是要中,一旦中了一箭,那她就出去不了了啊!
心里有点绝望,她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强闯出府了。
然而,就在那羽箭要落进壶口之时,一粒石子儿横空而来,带着一股子凌厉的气势,精准地打在箭头上。
方向一歪,那羽箭“啪”地一声就落了地。
没听见预料中的壶响,陆景行很是意外,掀开白锦看了看,皱眉:“你动手脚了?”
怀玉站在他身边,很是无辜地摇头:“没有。”
说话之间,她余光瞥了一眼庭院那头站着的人。
江玄瑾没看她,认真地盯着花坛里早已谢了的花枝,修长的手慢慢收拢,揣回了他的狐毛披风里。
收回目光,怀玉笑着扯了扯陆景行眼上的白锦:“你还有两次机会。”
陆景行满心不解,再看了一次铜壶摆放的位置,记准之后,盖上眼又投。
啪啪两声,两支准头奇好的羽箭,纷纷落在了铜壶不远处的地面上。
扯了白锦,陆景行瞠目结舌,李怀玉乐得差点跳起来,拍着手道:“上街!”
“这不可能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没进?”
“你手生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怀玉宽慰他,“以后多练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