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沈宜慧见她久久不语,拽了拽她:“你是不是替你表妹伤心啦?”

宁泽道:“没有,是她自己识人不清,既然做了她自己便要担着的,我不心疼她。”

两人走进涴溪院时,院中正北的大日晷已经偏离了卯时,林嬷嬷含着一张脸,鼻子哼气,十分阴阳怪气的道:“第一日便来迟了,少夫人好勇气!那便先站上半个时辰我们再开始教学。”

沈宜慧在她旁边又小声说:“平时林嬷嬷多和蔼可亲啊,就是一到了这涴溪院中她就像是被什么附体了一般,好像随时要拿着绣花针扎我。”

宁泽看着鼻子仰上天的林嬷嬷,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沈霑醒过来时,帐中尚有余香,清幽柔和的兰花香,是宁泽身上的味道,其实这香气并不太适合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一直偏爱这种味道。

用过早膳不久,陈大岭一脸黑灰的抱着一只雄赳赳的大红冠的公鸡进了院子,十分无措的站在廊前问:“大人,该如何处理昴日星官?”

他很是无奈了,原以为是帮助夫人的,哪想着夫人气冲冲的就走了,夫人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也是一脸怒容的指着他骂,又揪着他抓了鸡,才拿着扫把将他赶了出来。

吴青石看着这个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的傻大个,好一会摇头叹气的揪走了这个碍眼的,回来时撞到了吏部侍郎魏洵魏大人,又引他进院子。

沈霑正在堂屋的长桌上写字,但好像似乎写的不满意,纸团揉了一张又一张,魏洵走过去,缓声道:“大人,我已经联合了大理寺、督察员还有锦衣卫的姜淮大人,估计不出一月便能查清刘瑾罪名,届时必能诛杀此人。”

沈霑“嗯”了声,请他坐,又说:“有劳舅舅了。”

魏洵瞬间怔愣住,韩仪清是自己的甥女不假,他可从没想过舅舅这两个字会从自己顶头上峰的口中说出来,竟然很没骨气的觉得受宠若惊。

送了魏洵离开,宁泽还是没有回来,沈霑将纸又团了团,有些百无聊懒,他叫了吴青石进来道:“你去祖母院中,替我问一句,五百大本愿,当以何为先?”

这话?!何解?吴青石觉得自己在揣摩上心是个奇才,这次却一头雾水了。

原原本本将这话传递给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却就明白了,佛有五百大本愿,终究只是愿望,并不能以她的意志而转移,不是她想让谁成为什么样子就能是什么样子的。

魏老夫人笑了笑,心里竟然轻松了许多,有些欣慰的说:“难得他能主动护着一个人。”

宁泽被烈日晒了一整个上午,虽然自诩身体强健,却也难免脚步虚浮,一脚踏进石榴院中时,见沈霑走过来,伸出手想让他扶一扶自己,只是沈霑却没动。

她就有些生气,早晨放大公鸡也就罢了,现在还这么吝啬的连手都不伸一下,她想了想说:“娶了一个人,即便只是个漂亮的花瓶,总也得护着吧?”

沈霑道:“我原也以为自己是娶了个花瓶,不过现在觉得只是娶了个锅盖罢了,而且锅和锅盖还不太匹配,尚需打磨。”

然后响起了咕咕的叫声,宁泽摸了摸肚子,看了看沈霑,抬起脸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大人,我饿了。”

被沈霑带着吃了些东西,宁泽才续起前话,瞄了瞄沈霑说:“我倒觉得不需打磨,正是珠联璧合。”

而后又想,大约什么时候沈大人能正儿八经不再调戏她了,她也就成功了。

第45章 断点

“你可知道什么是珠联璧合?”沈霑问。

宁泽不解,觉得他语带机锋, 她想着自己好歹称得上肌肤如玉, 而且才十四岁,沈大人可比她足足大了七岁, 她为人也算和善,最近又学着温柔小意,就算还需要打磨, 那勉强也算一块璞玉吧,也不算埋没了他这颗珍珠。

她先喝了口清茶, 眼睛看向沈霑凛然说:“我能嫁给大人就是珠联璧合。”

沈霑坐的十分板正, 平静的说:“壁成扁圆形,正中有孔, 珍珠串在其中是为珠联璧合。”

一室寂静, 连点蝉鸣虫叫声都没有,宁泽那股凛然之态迅速收起, 一朵火烧云爬上了她的面颊, 她想她听懂了沈大人的暗示, 低着头不免羞怯的说:“我去洗漱。”

沈霑却又说:“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宁泽没理他,她晒了一上午确实要洗漱一番,快速闪进黄花梨木屏风后面, 不几步就是两扇推阖的雕花木门,里面便是净室,她磨蹭着洗漱完,出来时见沈霑换了牙青色的冰纨长袍, 乌发带着微微的湿气洒落在脑后,她想了想又回到净室取了帕子过来拉了拉他,想让他坐到窗前的罗汉床上,这次沈霑倒挺配合,顺着她坐了。

宁泽边给他擦着头发边问:“大人,你不饿吗?”

方才他只是坐在桌前看着她吃东西,他却未动筷子。真像是“吸湛露之浮凉兮,漱凝霜之雰雰”的人了。

沈霑觉得她擦拭的动作挺轻柔的,只是点点碰碰的有些痒,他抓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中说:“肚子倒是不饿。”

宁泽看了眼窗外,不是说她曲解了吗?便道:“大人,现在还是白日。”

沈霑却不以为意的说:“那又如何?”

只是却听到吴青石在门外唤道:“大人,刘瑾刘大人来了。”

安化王举旗造反已有十日,初时刘瑾淡然处之安之若素,如今估计是听到了风吹草动来登门探他口风来了,沈霑微微有些不喜,到底进了里间换了官服。

宁泽听到刘瑾的名字却是惊了一惊,这是个有名的权宦,她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人她记得应该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诛杀了才对,怎么现今竟然还活着?

她也不过疑虑了一瞬,便又埋头吃了起来,毕竟连她都得了重归的机会,更遑论别的变化了。

沈霑看了看她,道:“你是要多吃些,太瘦了,摸起来不舒服。”

在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肉乎乎的,她也是为了让自己肖似韩仪清才减少食量瘦了下来,此时听沈霑如此说,正解了她的求之不得,连连点头道:“好。”

沈霑又说:“你吃完就睡一会,或者出去走走,晚膳时再过来。”

宁泽点头,只是待那抹身影走出去,她突然升起来些担忧,心里不免猜测着沈大人和这位宦官是敌是友?

午睡时又梦到了前世那些颠沛流离的民众和街头巷尾蹲着的乞丐,一时忽然又觉得蹲在街头的是她自己,不一会却又变换了场景,她递了张大饼给饿的饥肠辘辘的人。

睡的迷迷糊糊中,却听到有人叫她,一道嫩黄的身影扑在她身上笑道:“五嫂也是只瞌睡虫,这都要天黑了,还不快醒来?”

她睁开眼才发觉是做梦,精神却还懵着,心里在想历来权利争斗也没有孰是孰非,然而波浪兼天,舟中不知惧,而舟外者寒心,他们这些争权者不知道惧怕,苦的却是她们这些局外人。

沈宜慧见她睡迷糊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宁泽听到这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这些纠缠的心思都被她笑走了,坐起来,揉揉眼道:“七妹妹你怎么过来了?现在几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