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留守使李纲、京畿宣抚使种师道、京城四壁巡阅使范琼等人,在京城西北城墙上目睹了一万多人陷入重围的残酷场景。
李纲此前说过要随后增援,肯定不能食言而肥,只能匆忙从城头下来,和范琼一起带领三千步兵出城接应。
没想到离城不到五里,来到一个叫做幕天坡的地方,突然杀声四起,两支金兵从南北两面夹击过来。
三千步兵碰到一千多女真铁骑,一个照面就被杀得人仰马翻。京城四壁巡阅使范琼率先逃走,导致部队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彻底溃散。
好在身边有一百多死士拼命保护,李纲总算冲到城下,种师道指挥后军二次出城接应,李纲死里逃生。可是收拢残部一清点,三千多人逃回来的已经不足五百。
精心准备的一万五千敢死之士,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败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李纲终于懊悔莫及。
种师道不冷不热地安慰道:“今天晚上发兵劫寨,原本就是失策。但事情有利就有弊,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想报今夜一箭之仇,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李纲心头猛震:“老相公,难道你有什么妙计反败为胜?”
种师道微微摇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谈不上什么妙计了,老夫到有一个死中求活的法子,应该可以遏制一下金兵的猖獗势头。”
仿佛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李纲已经有些幸喜若狂:“老相公有话请讲!”
种师道摆摆手:“李大人如果精力尚可,最好连夜挑选九千精兵,而且不允许随意进出兵营,更不允许回家。”
李纲大惑不解:“这是为何?”
“今晚虽然遭遇惨败,但也没有必要谈虎色变。”种师道似乎胸有陈竹:“只要李大人胆气仍在,明天晚上不妨再次夜袭敌营,但是只能出动三千人。”
李纲被彻底搞糊涂了:“今天前后出动一万五千人,基本上是全军覆没,连姚平仲都不见了。明晚再次出击,三千人能干什么?”
种师道掀须而笑:“哈哈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金兵见我今日全军覆没,以为我们必定胆寒,近日必定疏于防范。李大人却命令再次出击,必定出敌人意料。不过,此次出击却不必追求获胜。”
李纲已经被种师道彻底绕晕了:“派兵出击却不求获胜,那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制造损失吗?”
种师道继续笑道:“兵者,诡道也。李大人每晚派出三千人轮流夜袭敌营,这就叫做疲兵之计,又称之为反客为主之计。我已经料定,只要李大人能够按计实施,金兵不出十日必定退去。”
李纲闻言疑惑更盛:“老相公如此笃定,金兵十日必退?”
种师道脸上隐现一丝嘲讽,但很快就收敛一空:“为将者,不求明察秋毫,但需明白敌我虚实。据我了解,金兵虽然得到朝廷的数千牛马,但也支撑不了半个月。如果李大人连续发起袭击,金兵粮草不足,军心不稳,不退何待?”
“老相公果然妙计!”李纲似乎没有听出种师道的讥讽之意,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老相公,我们一早进宫启奏陛下,按时实施这个妙计。”
可惜事与愿为。
第二天凌晨,李纲迫不及待进宫,结果小皇帝赵桓听了妙计之后,足足半个时辰没有吱声儿。
太宰李邦彦最会察言观色,终于冷哼一声:“李纲,你昨晚葬送大军,亲征行营司已经名存实亡。陛下没有追究你的责任,那就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居然不识好歹,还想孤注一掷,难道想让陛下和整个朝廷为你陪葬吗?”
小皇帝赵桓缓缓抬起头来,说话也有气无力:“京城内兵力有限,守城军卒已然不足,如果继续这么折损下去,只怕支撑不了三五日。此事缓议,爱卿没有其它事情就退下吧。”
皇上金口玉言,而且神色不虞,李纲只能躬身告退。
经过这一次会面,李纲终于注意到了一个问题:小皇帝对自己极为冷淡,关键是不再言听计从了。
浪子宰相李邦彦是察言观色的专家,当然明白小皇帝赵桓为什么脸色难看。因为姚平仲出城劫营,是小皇帝赵桓亲自下诏实施的。现在却如此惨败,小皇帝的面子肯定是下不来。
“陛下善保龙体,切莫忧虑过甚。”李邦彦最善于开解小皇帝:“李纲不知兵事,徒具虚名。姚平仲有勇无谋,坐罪亡命。此二人胆大妄为,方有昨夜之败。陛下没有降旨追责,已经是莫大恩典。”
终于找到了替罪羊,小皇帝赵桓的精神顿时好了许多。
没想到内侍总管李彦就急匆匆进来:“陛下,城外传来急报,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特使王汭紧急求见,而且态度恶劣,出言不逊。”
小皇帝赵桓顿时脸色发白,浑身都开始哆嗦:“糟了糟了!金人肯定是因为昨夜的事情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太宰李邦彦人称浪子宰相,此刻更是六神无主,说话都颠三倒四:“陛下,干脆不让他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