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里狱卒打开了锁,一个略有些岁数的男人倚着一张破旧的床,脸上带着沧桑的纹路与倦态。
我禀退了狱卒,借着暗淡的光线瞧着他发问:“你就是白家二爷?”
地上的男人抬起头颅,眼底有茫然,也有恐惧。
“你不用怕,我们是京城来的人,也算是小七的朋友,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和我讲。”
他顿时一跪地,叩首道:“大人,草民冤枉!”
“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起来回话吧。”我实在不忍心见这么一个老人家跪我,正欲搀扶,严世蕃却拉住了我,提醒我不要失了仪范。
白二爷没有起身,只是将跪着的身子挺了挺,开口道:“回大人的话,此事与草民没有任何关系呀,草民平日家中做点米粮生意维持生计,历来奉公守法,每年上缴税银更是不敢久怠,何谈官府门口聚众滋事呢,就是给草民十个脑袋草民也不敢呀。”
“可吴江知县张恩却口口声声称你与那死去的刘洪交情匪浅,可有此事?”
“回大人,那刘洪与我平日是颇有些生意往来,可若说熟识倒也没有,至于他的死就更加与我无关了,至于他是自己跌死石阶还是他人谋杀,草民真的一概不知。”
“谋杀?你说谋杀?”严世蕃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打住了白二爷的话,“何来谋杀之说?”
“这……”白二爷突然噎住了,“这,小民自己胡乱说的,不作数,不作数。”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我也追问道。
“还是说,你看到了什么,在那天?”最后三个字,严世蕃沉下了声,意有所指。
我看见白二爷的脸色浮上了苍白,“草民……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小七失踪了?”我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但是眼底的惊讶出卖了他的情绪。
“知府大人上书到京城,我这才下江南来追查,要知道这里面牵扯的不光是你们江浙富户徙京一事,也是关乎了小七的生死。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要有隐瞒,如实招来。”
他重重叹了口气,张开干涩的唇,缓缓道:“我不知道,也不懂该不该告诉你们,他们也来逼问了我好多回,我都没敢说,我是真的怕。”
“尽管说出来,我们会还你公道的。”说着我还故意推了一把身旁的严世蕃,然而这家伙也不表态,只是揣着袖子等他下一句话。
白二爷低着头,好一会开口道:“大人你也知道,徙京富户是永乐年间的条例了,这么多年过去,大家们挣点钱不容易,谁愿意背井离乡,缴的银子又一年比一年多,但到底朝廷的规定,大家就算心中有异议也不敢说,直到一日,商会里有人提议了联名信,大家都应声同意,于是从江苏至浙江,大家都签下了字,原本想这是向朝廷请愿的意思,哪知道——”他停顿了下来,语气哽咽。
“然后呢,说下去。”
“事发当日,我原是要到往浙江去的,因为平日生意上的往来,要时常各地走动,行囊都收拾好了,刘家差人送来信,说官府同意了当地商会关于徙京富户一事的联名信,只等知府大人上书京城,所以邀了我们这些人去衙门,一起商讨出个结果,大家都以为是事情有着落了,于是赶紧都去了衙门口候着,然而真的出事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聚满了人吵吵嚷嚷,我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当时有人喊着叫我往前去,我就去了,然而当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谁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前面站着的正好是刘洪,我们一群几个人就都向前倒去,其中刘洪就一下子跌在了石阶上,滚了下去,当时头部直接留了血,把大家伙都吓坏了。再后来,知县大人来了,就差人把我们一众都抓了。大人,我真的冤枉呀。”
“你说当日有人喊了你前去,之后又有人推了你,你可知是谁?”我边想着边问道。
他摇摇头,“当时一片吵闹,我也没看清是谁,只知道有人喊了我。”
“看来这喊人的与推人的该是同一人,如果你所说属实,那么他们为的就是嫁祸给你,好将你名正言顺的抓了。”严世蕃说道。
“他们要抓我做什么?朝廷每年的税银礼道我没少一分。”
我和严世蕃都没有说话,因为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现在也无法回答。
回到了当地的衙门,阮昱成很守信,让人送来了卷宗,然而与卷宗一道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小的秦准,叩见陆大人,严大人。”那是个腰配长剑,很干练的年轻人。
“你之前是跟着阮大人的?”我还未开口,严世蕃先问道,他眯起眸子打量着单膝跪地的秦准。
“是的,二位特使奉命查案,阮大人不放心,特遣小的来随行保护二位大人安全。”
“看来你很受阮大人器重嘛。”
“不敢。”
“保护就算了,陆大人乃锦衣卫指挥使不用你等随行,现在你只管将案发当日的富户传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小的这就去。”
秦准退下后,我向严世蕃问道:“阮昱成派此人来,打的什么主意?”
哪知他居然笑了,“我又不是阮昱成,我哪知道。”
“你不是很聪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