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跑车已经穿过两个路口，戴颂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红枣咬住嘴唇，气得全身发抖，指甲都抠进手心里，她颤巍巍拿起手机，怎么解锁都解不开，眼睛急得直发红。

庄程余光看见，撇撇嘴角，不着痕迹地把车速放慢下来，“你要给他发什么，澄清跟我的关系？告诉他是我胁迫你吃饭，而不是你愿意跟我约会的？”

他哼笑，“那你又以什么身份？普通朋友，还是暗恋对象啊。”

红枣眼睛红得越发厉害，但就是忍住绝不失态，她松开试图解锁的手指，深深吸气，努力平静下来，冷声问：“庄程，你是知道了我喜欢他，故意叫他来误会的吧。”

庄程有点意外，咬牙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这顿晚饭，你只能跟我吃。”

*

戴颂背靠在车门上，快要把手机捏断，也没把屏幕上红枣的电话拨出去。

他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她的社交。

二十分钟前，他收到陌生号码来电，接起来才知道是庄程，庄程开门见山道：“红枣看不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活，答应晚上跟我一起吃饭了，我现在就去幼儿园接她，希望你好好去陪你的大明星，别来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电话随即挂断。

他当时正在市公|安局杨峥的办公室里，二话不说就出来往幼儿园赶，远远看见红枣被庄程迎上车，到底没来得及阻止。

虽然心里很清楚，庄程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故意激怒他，也知道红枣不会把新闻当真，更不可能主动去跟庄程约会，但一颗心还像是被浸在滚烫的油锅里。

杨峥的电话急吼吼打来，“颂哥，你怎么突然急着走了？我这边已经搞定了，咱网络那边的同事掌握的水军可比谁都靠谱，那点舆论根本不值一提，你就放心吧，这事很快就按下去，绝对不会影响到你。”

戴颂低声说：“谢谢了。”

“你这嗓子怎么了，哑得这么厉害！”杨峥的大嗓门提得更高，“不会还为那破新闻郁闷呢吧？我请你吃饭行不行，咱都约了多少次，今天你可不能再推了！”

戴颂直起身，捏捏眉心，“好，今天该我请。”

杨峥哈哈一笑，“那我可不客气了，半小时后，咱们老地方见啊。”

所谓老地方，就是杨峥过去常找戴颂一起吃饭的小酒馆，装修别致，菜品出众，有固定的回头客。

戴颂到时，杨峥已经把菜点好了，热情地朝他招手。

整顿饭，都是杨峥在兴致勃勃地跟他分享工作上遇到的奇闻异事，说了半天，见他还是眉头紧锁，不禁泄气地长叹，“颂哥，网上的事咱们都有办法搞定了，你还是不开心啊。”

戴颂晃晃杯子里的清水，抬头一饮而尽，拿过杨峥手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杨峥连忙去抢，“疯了是不是，你胃不要了！”

戴颂说：“少喝一点，没事。”

杨峥果断摇头，“这叫少？你别闹啊，我可没法照顾你。”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戴颂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眉头皱了皱，“真难喝。”

而后他又自顾自扬唇，“要是能醉就好了。”

杨峥听得心里有点堵，“颂哥，你到底怎么了，”他想了想，眼睛倏地一亮，“该不会受情伤了吧！”

戴颂又喝了一口，“没机会。”

受伤都没机会？居然这么惨！杨峥看惯了戴颂引万千迷妹痴迷追捧的场面，乍一见他这样，倒是新鲜，再想到这么多年戴颂都单身一个人，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女伴，忍不住八卦地问：“我看你清心寡欲的，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啊？”

“不是喜欢过，”戴颂盯着酒杯，露出一抹苦笑，“是一直喜欢。”

杨峥激动得差点拍桌子，惊天大料居然被两口酒就骗出来了，赶忙趁热打铁追问：“什么样的姑娘能让你都这么痴心！”

戴颂许久没说话，杯中酒很快见底，杨峥拦都拦不住。

小酒馆里客人不多，交谈声大多低而细碎，对开的精致门窗里有微凉夜风穿堂而过，拂在戴颂微白的唇上。

“她很美，聪明，优秀，而且——”他有些失神的眼瞳里染上浓郁的情愫，顿了片刻后，轻声喃喃，“很勾人。”

*

红枣面无表情瞪着对面的庄程，他已经吃了两块牛排了，还在意犹未尽地对付盘子里的沙拉，好像硬把她弄出来，就真的只是为了吃饭一样。

庄程瞥她一眼，“别介意啊，我心情不好就喜欢吃东西。”

红枣别过头，“你怎么会心情不好，达到目的了，不应该过瘾才对？”

“那我究竟图什么，”庄程抽出纸巾抹了下嘴角，“红枣，我喜欢你几年，争取了几年，你比谁都清楚。”

红枣承认，“我清楚，但我也不下一百次的明确拒绝了。”

庄程笑得有点寂寞，“我们本质上有什么不同？你求而不得，我也求而不得，你能坚持不懈，怎么换成我，就变成罪过了。”

红枣目光一震。

庄程低下头，“这么长时间，不管你怎么讨厌，我没有一天放弃过。”

沉默片刻，红枣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直视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庄程，你不要把自己摆在弱势的角度上，你知道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在哪吗？”

这还是红枣头一次这么郑重冷静地和自己说话，庄程不禁像小朋友似的正襟危坐，把手摆在桌面上，目光灼灼。

红枣说：“我再怎么喜欢他，只要他明确拒绝，我就保证绝不打扰，而且这些年过去，我从来没有试图接受过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你呢？”

庄程不说话，眉头缓缓蹙紧，红枣轻声叹气，“你喜欢我，就不顾我的反对，每天在宿舍楼下扰民，明知道我不喜欢被人瞩目，还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唱情歌，在校园里挂告白横幅，毕业答辩的现场，你居然把我的论文偷换成情书……”说起那些陈年往事，她都不禁气得想笑，“还有，别以为没人告诉我，你身边各型小姑娘围绕，从来就没断过。”